这是一场耗时17个月的围剿。据英国《卫报》报道,当地时间1月22日,荷兰警方在澳大利亚警方的要求下,于阿姆斯特丹机场逮捕谢志乐。整个逮捕过程中,他没有反抗。
谢志乐现年57岁,是加拿大籍华裔。在屈指可数的公开照片中,他总是梳着三七分的头发,圆圆的脸上带着微笑,扎在人堆里毫不起眼。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人,却被冠以“亚洲矮子”的绰号。
·谢志乐
这个绰号源自臭名昭著的大毒枭华金·古兹曼。他身高仅1.52米,江湖人称“矮子”,其貌不扬却是墨西哥最大贩毒集团头目,控制着一个数量达15万人的贩毒武装队伍,曾超过本·拉登成为《福布斯》十大恶人榜榜首。(戳这里复习:古兹曼的魔幻人生)
被拿来和古兹曼相提并论,可见谢志乐势力之大、行事之恶劣。
早在10多年前,澳大利亚警方就开始追踪调查他,发现他的贩毒集团操控着亚洲地区每年700亿美元(1美元约合6.5元人民币)的毒品交易。
2019年10月,中国、澳大利亚、泰国、缅甸、美国、日本等多个地方联合行动,正式开启历年来最大规模的亚洲缉毒行动。这个专案行动名为Operation Kungur,主要任务就是抓捕谢志乐。
“大圈帮”的小混混
在江湖上,人称谢志乐“三哥”。和很多毒贩一样,他与黑帮之间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本人出身于“大圈帮”。这个帮派起初是指一些从内地偷渡到香港淘金的不法分子组成的黑恶势力,因广东人居多,也被称为“广州仔”。到了八九十年代,“大圈帮”中的很多人携带资产,分批逃离香港,远赴加拿大、温哥华等地,谢志乐便是其中之一。
他生于广东,早年间不学无术,后加入“大圈帮”成为小混混,整天在大街上惹是生非。1988年,为躲避警察,在亲戚的帮助下,他移居加拿大,并很快和当地“大圈帮”取得联系,开始走私贩毒。之后,他频繁往返北美、香港、澳门和东南亚之间,和当地的毒枭谈毒品生意。
·谢志乐的护照。
久而久之,谢志乐在贩毒圈里积攒了不少人脉,“生意”越做越大,同时也引起了多地警方的注意,被列入调查人员的重点关注名单中。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1998年,谢志乐在美国纽约被抓,被控走私贩毒罪。根据美国法律,就他的走私和贩毒数量,法院最高可以判他终身监禁,少说也能关他个十几二十年。
但没想到,他突然打起了“亲情牌”。
2000年,他通过律师向法院提交请愿书,希望法官能够宽大处理。当时,他36岁,自称“上有老下有小”——除了年迈的父母,还有一个身患肺病的12岁儿子需要照顾,而这是妻子独自一人无法承担的。
在请愿书上,他对自己的过错“表现出极大的忏悔”。为了获得减刑,他还当庭发誓:自己会金盆洗手,再也不碰毒品;出狱后,会做一个遵纪守法的公民,回到加拿大开一家中国餐厅,安心生活。
不知是不是他高超的“演技”打动了法官,反正最终他只被判了9年有期徒刑。其间,因“在监狱表现良好”,他还被减刑1年,2006年就被刑满释放。
数一数二的“大毒枭”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出狱后,谢志乐回到加拿大,蛰伏了几年,但并没有重新做人,而是重新做起了毒品生意,并且有了更大的野心——建造自己的毒品帝国。
2011年,谢志乐以妻子的名义在香港注册了一家投资公司。这是一家空壳公司,主业是走私毒品,作案方法是将毒品伪装成茶包,分销至全球各国。
·该贩毒集团将毒品伪装成茶包。
“东山再起”的谢志乐,利用被捕前在中国和金三角区域的关系网,慢慢建立起一个跨国贩毒联盟,取名为“公司(The Company)”。
有调查显示,“公司”至少向12个国家输送成吨的冰毒、海洛因和氯胺酮等。据保守估计,仅2018年一年,“公司”的营业额就在177亿美元左右。其中,他们贩卖的一种让人高度上瘾的毒品——甲基丙苯胺(冰毒的主要成分),占据亚洲毒品市场份额的40%-70%。
出狱后短短几年内,谢志乐就摇身一变,成为全球数一数二的“大毒枭”。而这一切,靠的是他一套独有的“生存法则”。
首先,“讲联合”,“公司”主要和当地黑社会组织合作,如日本、泰国、澳大利亚的黑帮等;
其次,“讲共赢”,不同帮派坐在一起,别动不动就打打杀杀抢地盘,有钱大家一起赚,“运作就像一个大的跨国公司”,而不是像古兹曼手下黑帮那样,为争抢地盘或毒品货源,经常和其他帮派火并,搞得横尸遍野,血流成河;
第三,“讲义气”,“公司”承诺,如果毒品被警方截获,将无条件重新发货或者全额退款;
最后,“讲低调”,“公司”管理私密、纪律严谨、行动低调。
无论是散客还是毒贩,都喜欢“公司”这样的“上家”。但对警方来说,这样的犯罪集团就很棘手了,能掌握的信息很少,也很难找到其犯罪证据。
不过只要作恶,总会留下痕迹。
2011年,澳洲警方在墨尔本发现了一个毒品走私团伙,由于规模不算大,于是便打算“放长线钓大鱼”。他们开始监视和监听这个小团伙,一年间,不断截获他们从海外走私入境的毒品。
巧的是,这个小团伙的“上家”正是“公司”。而按照“公司”规定,“货”被警方截了,他们就不得不重新发货或退款。次数多了,终于引起谢志乐的不满。2013年,他提出和澳洲这个小团伙的头儿面谈,地点定在香港。
这次面谈,暴露了毒品走私背后的头目正是谢志乐。可惜,警方行动失败,没能拿到证据将他抓捕归案。此后,谢志乐又一次人间蒸发。
“头号通缉犯”终落网
“消失”了的谢志乐,偶尔也会有零星消息爆出。
比如有消息称,他常常豪掷千金,每年都会到五星级度假村举办派对,家人和随行人员都会乘私人飞机前往;他喜欢赌马,也是赌场常客,曾在澳门一个晚上输掉6600万美元,眼睛都不眨一下;他生性多疑,尤其注重安全,每次出入身边都让8名泰拳高手跟着当保镖,并且这些保镖还会定期轮换新的人……
江湖上流传着他的传说,但各国警方对他无可奈何,只能继续监视,等待时机。
直到2016年,当地警方在仰光机场抓捕到一位蔡姓男子。他来自台湾,将白色粉末绑在腿上,后被证明是毒品。起初,警察询问他,他一直保持沉默。后来,警察在他身上搜出两部手机,其中的内容暴露了贩毒组织的信息。
除一些照片外,最关键的是一段视频。视频中,一个男人被蒙着面,不停地哭,周边至少有3人在对他施虐,有人用锤子锤他的头,有人用小型喷火装置烧他的脚……更重要的是,视频中显示有“三合会”的标志。
·“三合会”的标志
“三合会”,又称洪门三合会,为历史上著名的反清秘密组织,始于清朝康熙、雍正年间。现在,实质上的三合会已经不存在,一般用来泛指由华人组成的黑社会犯罪组织。
当地缉毒警察表示,毒贩手机里出现这样的视频,可能就是黑社会在警告这些毒贩,背叛组织是什么下场。这正好解释了蔡姓毒贩为何沉默不语。
通过手机,警方顺藤摸瓜,各种证据再一次指向谢志乐。据调查,自2015年1月以来,“公司”被证实至少与13宗毒品交易有联系或“直接相关”。
澳洲警方开始对谢志乐实施抓捕,但一切并不顺利。调查人员表示:“这个集团非常非常的有钱,还有广阔的市场以及前所未有的商业模式,他们已经在东南亚扎根十多年了,这个人脉的力量是无法想象的。”
金钱+人脉+警觉,要抓到谢志乐难上加难。
2019年,澳洲警方破获澳洲历史上最大规模的冰毒走私案,缴获了重达1.6吨的冰毒和海洛因,这些毒品的价值高达10亿澳元(约合50亿元人民币)。当时,除了藏于立体扬声器中的毒品,140多名澳洲警察在突袭中还缴获了大量手机、电脑和文书。
·藏于扬声器中的毒品
经调查,这起案件的幕后黑手,依旧是谢志乐。随后,各国联合起来成立专案组,将谢志乐列为“头号通缉犯”,实施围剿。
时至近日,好消息终于传来:谢志乐被捕。
他预计将在当地出席聆讯后被引渡到澳大利亚受审。若无意外,这位“亚洲矮子”的命运,可能会和真正的大毒枭“矮子”一样,被判终身监禁。